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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去的那些

空ir 我不认识你阿 2023-03-13

我小时候经常养小动物。不是猫猫狗狗那种大多能活到寿终正寝的,连着医疗都齐全,还跟人类互动性很强的宠物,而是“买来玩玩”的小鸡小鸭小鹌鹑,金鱼乌龟寄居蟹之类。抓过蝌蚪和黄色小蛙。更新换代很快的还有各种虎皮鹦鹉、牡丹鹦鹉、玄凤鹦鹉、麻雀喜鹊乌鸦文鸟之类。


这些都特别容易死,一般是一缸金鱼,隔几天或者隔几周就死了。水栖动物是这样,陆栖也这样。


我不喜欢照顾动物,基本上新鲜感过去,就只剩大人在养,换食换水擦洗笼子或者鱼缸。

就如我现在也并不给猫换食换水,并不给猫铲屎一样。


我爸热爱买鱼,死一批就添一批,死了的鱼直接扔进厕所的垃圾桶里,和被淋湿了卫生纸在一起。

本来我也愿意在鱼缸里增添点生气,也曾经猎奇买过寄居蟹,也曾经在公园抓过蝌蚪。

可当我看见乌龟和鱼吃掉了蝌蚪,残缺的尸体一片一片的漂在水面,一只乌龟正把寄居蟹从壳里往外拉,鱼缸一片浑浊,金鱼也翻着。后来我直接对滑腻的永远瞪着眼的金鱼还有残暴的乌龟和那些令人作呕的腥味水缸产生了心理阴影、勒令他不许养一切水生动物。


好像有好几年没在家里见过鱼了。


小时候到处都有卖小鸡小鸭子的,一大群的放在泡沫箱子里,有人要就一把抓出来,我已经记得不真切了,据说我把沙发当滑梯,从靠背上滑下来,跳到地上,在这个过程中,很可能压死了几只。凄惨的吱啦一声。


还养过一次鹌鹑。上幼儿园的时候,我爸拿来一大袋子,我挑了一只养在笼中,放在阳台上。每天它都很大声很大声的叫着。有一天它不叫了,笼子的门开着,它羽毛凌乱,死状凄惨,翅膀还有凝结的血。一定是半夜被野猫咬死了。我看见它的那一刻就开始嚎哭,凄厉的仿佛死了至亲,说什么都不肯走,最后还是被拽开,生生拉去了幼儿园。


在有猫之前,我对鸟更有兴趣。一开始什么都不懂,就有什么买什么,蹲在笼子边逗——当然对鸟来说可能是被吓。

我不享受照顾动物的过程,我并不想管他们的生存环境如何,我只是享受玩的过程而已。


那时十里河花鸟市场还在。作为老大爷常逛地点,我一个兴致勃勃的小孩显得有一些格格不入。

那个地方就像我的宝地一般。我已经熟悉每一条街都卖什么。到如今应该有七年没再去过,但我还记得,进场右手边先是卖鱼的,左边是卖花的,多大盆都有,自己用头顶着也好,用肩顶着也好,总有些精壮的男人扛着大盆大盆的植物往出走。

再往里有一排卖活食的,都是一筐一筐爬行着的、蠕动着的、滋滋叫唤着的虫子,不知道要喂给什么动物。我是一个很怕虫子的人,大个的黑色不知名虫子还印在脑海中。我一开始绕着那个地方走,走着走着也就习惯了。

之后像是柳暗花明一样,开始有卖鸟的,小的也有,店外经常放个大鸟架子,拴着大中型鹦鹉,就像镇店之宝。不过那些镇店之宝看似不怎么亲人,不像是从小养大的。


关于亲近人的鸟,我养过两只。那会稍稍的懂了点。

第一只学名叫黑头蜡嘴雀,俗称梧桐。当时还有一种长得类似的叫黑尾蜡嘴雀,俗称皂儿。

这两种都是训鸟,也就是说可以用食物来诱导它们做一些花样,像低级的飞到手上,到高级点的空中接球,甚至接两三个再飞回来。

真是好久好久的记忆了,大致在小学阶段。

梧桐看着更精神点,更聪明也更贵。我不记得价格了,大概也就是三四百的样子。

集市上还有那么两只,我挑了一只,鸟放在笼里,给了根木棍叫鸟杠,平时在家,鸟就站杆上吃喝拉撒睡。杆上刻了痕迹,可以放上食罐水罐,还可以拴住鸟,都能卡上。

红绳一端拴在鸟杠上,一端是个环,用锁扣锁上,鸟脖子上套了绳,胸前是锁扣。

记得训鸟主要吃的是麻子和苏子。麻子更好吃一点。

训鸟跟人没什么感情,跟吃的有感情。为了让它上你手、为了让它飞起来接你扔的东西、为了它飞老远还能回来,你不能让它吃饱。


那个时候网络论坛还很兴盛,有专门的训鸟论坛,鸟友组织着见面活动,谈论自家的黄雀燕雀画眉绣眼。


它出逃过几次,它的食物放在mm巧克力豆的红色罐子里,哪一天见到罐子边上七零八落散着麻子壳,等找到那只鸟的时候——它要么在空调上,要么在衣柜上,看见它鼓囊囊的嗉子,就知道很难抓了,悄悄关上灯接近它,猛然捏紧它脖子上拴的那根绳,残忍的拽下来绑好。或者饿一天,拿食物诱惑它飞下来,也是趁它不注意逮住。


我给它起名叫雪碧,没什么原因,可能是那天喝了一瓶雪碧?还是实在想不出什么名字随便定了一个?

我的宠物都不起名,叫什么顺口就叫什么。

我平时还是叫它“鸟”或“鸟鸟”比较多。

就像我的猫本来该叫“果丹皮”的,到了我家我就叫它“猫”,然后叫“诶”,后来有段时间叫“兄弟”,现在叫“小型猫科动物”简称“猫科”。


大概养了一年多。这是我到那时以来养动物最长的了。


它是被我爸摔死的。


在一次争吵中。


我不记得为了什么而争吵了,而我在最初总是暴怒的、占顶峰的。

我记得我小时候和他的吵架,向来以我骂他开始,我哭着向他求和结束。无论谁对谁错。


那一天同样愤怒的他猛然打开我的屋门,随手抄起一根棍子重重砸在地上。

那根棍子上拴着第一只我投入了感情的鸟。


忽然世界就静了,接下来的一切发生的太快,却又像慢镜头一样。

我看见它背部着地,我扑过去跪在它前面,把它捧起来,它在我手心里快速的蹬了几下腿,然后就不动了。

它的身体僵硬,翅膀不再那么收紧,头绵软无力,我把它的头扶正,放手,就又歪了下去。


我蹲在地上哭,之后坐到沙发上,仍旧捧着它垂泪。


那是我第一次敢触碰死了的动物。

对于以前死掉的鱼和鸟,我都避之不及。也许小孩子对死亡有天生的恐惧。

对它的感情超越了对鸟类尸体的恐惧。


整个家都静了。争吵就这样平息了。


大约捧了它半个小时,我爸用别扭的语气说,别抱着了。

然后它被扔掉了,和以前死去的动物们一样。


我找不到它的尸体。我看到阳台外面有一点黑色,都觉得像它的羽毛。


我至今还留着那个红色的巧克力罐子,里面放了栓它的红绳还有一根飞羽。


我的最后一只鸟类宠物是一只亚历山大鹦鹉。


不知怎的我又喜欢上了鹦鹉。小学五年级。


那时我想买一个相机、或是想买一只鹦鹉。他们不太愿意我养狗,觉得狗太麻烦了。


后来我得到了相机……以及鹦鹉。


那时三月初,还凉,是小鹦鹉出生不久的季节。根据推算,算出它应该一个半月大,毛还没长全,只能吃些流食。


那时候我开始逛鹦鹉论坛,去给它按比例配 豆奶+葡萄糖+水 的鹦鹉奶糊,把橡胶管绑在针筒上给它喂水,用勺子给它喂奶。

它羽翼未丰时住在保温箱里,里面垫了报纸,每天更换。

鹦鹉也要每天了解时事的嘛。


小鸟啄食是很有趣的,它会像个钻头一样,狂啄那个勺子,但是呢,又吃不进多少。

小鸟的叫声还很大,它像小孩一样,夜里也爱醒。

有一次它凌晨四点把我爸喊起来了,我爸白天是那样描述给我的:“我花了半个小时给它弄好吃的!第一勺下去就开始困!头就越来越低!没吃两口睡了!它睡了我睡不着了!”


就像养小孩一样。


好处就是,我们之间并不必靠食物来连接。

虽然我对它一开始的饲养也还是靠食物。

它经常在家大摇大摆的就出来了。

而且鹦鹉是攀类动物,它可以用爪拿很多东西,它拿着一个什么在啃的样子滑稽的可爱。


我那时候往它的脚链上戴一根长长的绳子,让它站在我的肩上,就能带它出去玩了。它很乖,几乎不离开我。但为了保险,出门还是拴着它的。


每一次有外人见到它,都问它会不会说话。

虽然它会,但是对我们来说,鹦鹉说话这件事是最不值得一提的。养鹦鹉最大的快乐,在于互动,在于它和我们玩躲猫猫时往后、再往后撤撤,又探出一点点头,在于当你嚼口香糖的时候直接把头探进你口腔,在于在你身上爬来爬去,在于和你握握手……


我终于感到“宠物情谊”。


但是好景不长,它得了拔羽症。


这是野鸟常得的病,它们像强迫症一样拔掉自己的羽毛。

而它是一批野鸟中的一只。

亚历山大鹦鹉很少有养殖场出来带着注明身份的脚环的。

为了给它治病,我们带它去了北京最好的宠物医院,那个医院也给鸟类看病。于是医生开了几种药,我每天都用滴管抓准时机捏着嘴给它灌进去。


为了让它不咬到自己的身体,我们给它戴了“伊丽莎白圈”,用纸杯自制的那种,它就像个人间大炮。


亚历山大鹦鹉的尾羽很长,可以长达半米左右。

可是它像个秃鸡……我的小秃鸡。


后来的故事是,它常常甩食物,变得暴躁起来,我们为了避免它把鸟架后面的镜子弄脏,放了块防火板隔开镜子和鸟架。

而鹦鹉又是很爱啃咬的物种,它开始啃掉防火板。


它曾经咬碎铅笔、咬碎塑料、咬碎铁链。

它的大嘴就是那么厉害。

而它咬我的时候,只是轻轻的含一下。


它咬自己羽毛的时候,会咬出血,我便给它涂上云南白药粉末,然后给它再次套上纸杯,它又像人间大炮了。


后来家里来了一只约克夏,我们也就和狗狗玩的更好,它愈发被忽视掉了。


后来……

后来它死了。

死于吃下了防火板吗?还是死于传说中的“鹦鹉抑郁”?


我没见到它的尸体。那是一个平常的周一,姑姑说它已经掉在地上死了,尸体已经扔掉了。


我养了它两年半,是至今为止养的最长、投入最大的宠物。至今为止我的很多账户密码仍然在沿用它的名字。


我“哦”了一声表示知道了,就去上学了。


仿佛它的离去只是往大海里扔了一块小石子。


尽管父母总说想再给我买一只鹦鹉——什么品种都好,最聪明的五千多元的灰鹦鹉如何?几万块钱的金刚鹦鹉如何?


我再也没养鸟。


我也再没为不可挽回的分离和死亡哭泣过。


毕业时,动人的演讲让每个人潸然泪下,而我还等着到了“我觉得可以了”的泪点处挤出一些烘托气氛的眼泪。他们说我冷血。

每次毕业都如此。

每次确凿的失恋亦是如此。

奶奶去世如此、姥爷去世还是如此。

我最多最多在外面晃悠几圈,晃悠到手机没电,晃悠完他们在我脑海里的一生,以此作为祭奠。


有一天我妈捡到一只猫,她养了很久之后,我提出想玩几天,很巧,这只猫就从此住下了。


我妈曾经担心它眼眶发红,让我给它涂红霉素软膏,我懒得动,我说你去吧。


她开始说我没有同情心。

我说我本就如此。

她说,你养鹦鹉的时候不是那样,那时你那么用心的照顾它……


直到最近看到切尔诺贝利疏散时不让带宠物也是如此。她说宠物在她的心中是家人,她愿意承受辐射,她无论如何都要带走她的爱宠。


我看着床角的猫,感受到……那就是一只猫……一只猫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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